闲聊抑郁症

老乐:

觉得depression在中国的情况真是令人堪忧。 抑郁症这个词实在是太过滥用了。 生活中开玩笑简直随便用。 有一点不高兴就说自己有抑郁症。 而反之,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说我觉得我有癌症或者中风了。 因为在人们的概念中, 癌症是可怕的死神, 抑郁症只是富贵病, 整天想太多的人的得病, 矫情的人会得的病, 而且要不是钻进死胡同, 自己明明可以绕出来。 好吧, 我只是想说, 你该庆幸你得的不是“真的”抑郁症。 先不说depression是由脑内的chemical imbalance造成的(我也想问问那些所谓宣称抑郁症只能靠自己的人, 你倒是展示一下控制脑内的chemicals啊), 没有体验过抑郁症的痛苦, 为什么要瞎评论。 本来抑郁症患者就是emotionally unstable, 这样的二次伤害有意思吗。而且, 你们看到的是你们眼中的depression, 跟真正的抑郁症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好吧让我来普及一下抑郁症的常识吧。就我而言, depression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绝望。 我开始暴饮暴食, 体重飞速增长, 失眠, 头发掉到一度觉得我应该去买假发, 注意力下降, 成绩下降, 社交恐惧症。 然后就是对所有事情失去兴趣, 什么都不想干。我丧失了自信心。不再有干劲。  生活不再有乐趣, 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有时候我连爬都爬不起来, 除非一个劲的告诉我自己我得去吃饭。 总之就是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但就是找不到迷失的motivation. 我痛苦的躺在床上, 想着我的未来就那么被这毁了。曾经我所期盼的美好未来, 变成了the repetition of me hating myself for having depression; I can see infinite outbreaks. I might get over some of them, but they will always return, with more destructive weapons.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只是一直觉得很压抑很难过。  而最最令我讨厌的就是, 我的脑子简直废掉了一样, despite我每天想睡20个小时, 我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我不再能思考了。 思维变慢, 本来一次看懂的东西看好几遍脑子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像结构清晰的画被人用颜料乱泼了一通一样。 我剩余的精神越来越少, 从无法社交到连学习都做不到。我看不到我的未来。顶多是一个被毁掉的扭曲人生。 recover的过程也是艰辛的。 没有人理解我, 我需要自己把自己从泥沼中拖出来, 同时承受着对无光未来的恐惧。 为了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让我痊愈, 我变得极端, 世界观开始扭曲, 但至少我不再那么抑郁了。 我不断地复发, 不断地重新经历当初的苦痛, 每次好像也没什么进步, 思维能力也下降了, 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至少我能相信我的脑子总有一天会重新变清晰, 而我也能达到走在人类思想最前端的终极目标。 说了那么多, 我只是想请大家对depression patients多一点理解, 它们的痛苦并不比其他任何病人少。 


Last but not least, 让我贴一段说的简直是我的关于depression的文章, by弦子on zhihu.


他们宅在家里;饮食不规律,或暴食,或绝粒;昼夜颠倒,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情绪低落,自我贬抑,对很多事失去兴趣;喜欢泡在网上;很少和朋友联络;习惯把事情拖到最后一刻;对生活看不到意义,也看不清未来。

  他们的亲友很着急,但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因为他们的困境在别人看来,完全是他们自己的有意为之---明明只需要一点点意志力,事情就可能完全改观。他们为什么宁肯睡在垃圾上,也不愿意起身打扫房间?他们说需要帮助,但为什么不论别人的劝慰多么苦口婆心,辞情恳切,似乎都不能撼动他们分毫?他们案静的听着,却显然根本没打算听从任何建议。这种充耳不闻的态度,实在让人着急,是吗?

  对于那些关切或指责,他们常常保持沉默。如果能够推心置腹,他们会说,他已经感觉不堪重负了,对这种状态,他真的无能为力,也许只有某种强大的外力才能指引他逃离困境。这些说辞,可能让人很恼怒。为什么他们自己不能振作一点,而要放任情绪控制他们的生活,或者把期待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们是想振作起来。你不知道他们的愿望有多强烈,强烈到有时候,他们觉得自己几乎要‘五内俱焚’。可是他们真的做不到。他们好像被卡住了,无法拿出足够的力量做任何事。就像中国神话里的捆仙索,一旦缚住,手脚俱在,意识清醒,但却不能动弹,也无法挣脱。

  如果对他们说:出去散散心吧,一切会好的。多做运动,晒晒太阳,坚持住,加油!...他们的回应常常是沉默以对,或者笑笑不再说什么。他们明白你说的都对,只是,越是向他们的意愿呼吁,他们就越是感到,单纯有意愿还是做不成什么。奇怪么?这其实是抑郁症的一个重要特征:不能为所欲为。

  他们病了。

  抑郁症这个词,现在常常出现在媒体上。所以人们差不多都同意,有抑郁症这回事。但如果自己身边有人声称罹患抑郁症,那么多半是不容易接受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的言谈举止明明和常人无异,怎么就病了呢?而且,就算是病了,能有多严重?不就是情绪不高么?

  这样的想法,也是让抑郁症患者和周围人的交流减少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们没有可以展览可以同情的伤口,也没有触目惊心的医学图像,甚至没有高热的温度和疼痛的反应。他们看起来如此正常,所以,尽管他们其实是在荒原上日复一日的跋涉,但是因为没有人看得到,所以没有人相信,他们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们很想让自己满足人们的期待,可是他发觉自己做不到。这让他们在面对那些善意的关怀时,倍感压力和内疚。所以他们试图减少社会交往,以躲避关切。另一方面,因为抑郁会让一些个性被放大和表现极端,当他们屡屡显得意志消沉,对生活过多的抱怨,对情感有过分需求和依赖,以及对人际关系过度敏感时,这可能会让最初曾给予他们支持的人感到厌烦,并开始回避他们。而他们会很快察觉变化,于是社会支持的正向强化被中断。双方作用力的结果是,他们以更强劲的方式重新坠入黑暗之中。

  他们在生活中总会面临一些没有解决的冲突,没能满足的要求,或者无法忍受的负担。这些情绪、挫折和伴生的对生活失去控制的感觉会让人觉得很糟。因此,悲伤,无助,空虚,绝望,焦虑,愤怒和自我期许的种种情绪在内心不断交战。大部分时候,它们能够被隐忍,被宣泄,被逃避。但也有时候,就算努力克制,负的情绪仍会不断聚积能量,左右奔突,就像奔流的‘火之溪流’,寻找最近的豁口。而此时,最不危险的路径就是---把冲突转向内在。

  在睡眠失调,暴食厌食,沉湎幻想,依赖酒精,冲动购物,宅在家里,上网消磨时光等等自我损害的倾向下,其实是逃避现实压力的目的。面对那些无法化解的压力和紧张,闭上眼睛会不会好一点?不听,不看,假装一切不过是场恶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应该会好一点吧?至于那些不喜欢的事,推到明天做吧,也许有一天,一切会自行好转。今朝有酒今朝醉。闭上眼睛,世界就没有悬崖。

  就这样,他们远远避开让他们不喜欢,不习惯的人和事,躲回可以完全掌控的世界,自动自发成为家的囚徒。生活简化到只剩最基本的需求。在这个简单的,熟悉的尺幅天地,他们可以像母亲怀中的婴儿般舒服安全。不过在他们心里,却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们,对于麻木的生活状态的厌弃,对未来无能为力的焦虑,和对自己深深的失望和自责。

  因为逃避,该做的事越积越多。堆积如山的责任让人产生深刻的挫败感。为了抵销失败感,他们不断寻找方式,试图填满空虚,于是就有了那些自损的行为。但羞愧与恨意的侵蚀有时会让他们觉得无所遁形。这种充满焦灼的情绪,常常无助于激发行动力,反而导致意志的瘫痪。于是在新一轮挣扎后,他们又满怀焦虑和悔恨,更深的躲藏回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扭结的循环。就像爬行在莫比乌斯带上的小虫,误入了一个只存在单一曲面但却自我永续的奇异世界。

  在他们的自我观感中,有时觉得自己仿佛被施了魔法的隐身人。纷繁世界与他擦身而过,他却只是身处虚空的旁观者。没有人知道他迷失在黑暗之中,也没有人会前来搜寻。他试图呼喊,寻找出路,但一些无法触及的障碍让他和世界隔绝开来。偶尔有人听到呼救并想要提供帮助,但他旋即发现,每个愿意帮忙的人都无法达到他特别要求的高度。渐渐他发觉,在这个孤独喧嚣的世界里,他看不到任何潜逃的可能。于是慢慢凝固成一个僵硬漂浮的姿势,无助地听任命运摆布。这幅画,可以叫做“无泪的悲伤”。

  每一天,都有人感到自己很不幸。古希腊的英雄阿喀琉斯就曾仰天太息---我是宙斯之子,克罗诺斯之子,却要忍耐莫可言状的苦恼。林肯也说---如果把我的感受同样传播到全人类,那么这个世界上将再也看不到一张快乐的面孔。真的,心境障碍的蔓延速度令人吃惊,以致一些心理学家认为,我们是处在一个“抑郁的时代”。

  被抑郁困扰的人,其实常常拥有一些很优秀的品质。他们敏锐,理智,富有创造力,不满足于平庸,对生活品质有很高的要求。他们相信幸福要靠自己奋斗,也相信只要一切做得正确,世界就会色调明快,笑容灿烂,结局美满---就像小学课本的插图或者广告和流行剧集形容的那样---无论多么重大的问题,都可以在短时间解决;好人不会永远受伤;关键时刻总有人伸出援手;只要坚持过黑暗时刻,前面必然是光明坦途...这些,应该没有错。这是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可是这样的信念体系无助于我们正确判断在现实世界解决问题时需要的努力和耐心。

  抑郁的人习惯把事情想得很糟。越想越情绪低落,心中眼中只被这件事填满。直到天和地都变灰了,才开始绝望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这个只有灰调的世界。这种悲观的思维模式,心理学称为消极归因风格。他们的思维好像可以自动进入熟习的频段,给看出去的世界加上灰色滤镜,让一切变得黯然失色。

  这不完全是他们的错。这种消极的解释方式,常常可以追溯到童年期。

  举个不具有普遍性的例子。如果童年时代对爱的需要一再被忽视,被拒绝;或者父母对孩子的态度里,掺杂着否定,轻视,讥刺和不尊重,孩子会凭借本能学会隐藏自己的委屈和失落。学着用讨人喜欢的,虚假的自我迎合父母的期望。他们的眼睛会始终看向父母,希望父母高兴,希望获得渴望的认可和关注。因为:你一定要喜欢我,重视我,觉得我好,我才感到安全。

  他们害怕让人失望。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要求自己必须成功,必须坚持,必须完美,必须承受一切。否则就是有罪的,应该被责备的。这是一种自虐的义务感。多么孩子气的完美主义。这让他一生都不快乐。

  这种错误的模式如果被固化下来,陪伴他们直到成年,他们会习惯于否定自己。因为经验告诉他,只有假装出来的完美的自己,才会被接受。而真实的自己,不够好,也不被人喜欢。这种割裂式的评价,让他们始终体验到内心需要的不平衡。一边是对爱和赞许的过度渴望;另一边是心底始终伏藏着的无助,愠怒,不信任和不能感到安全。

  这种不稳定的状态让他们不快乐。假装的自我耗去他们太多能量,为了补偿情感的空虚,他们用暴食,游戏,冲动购物的方式填补缺口,以获得暂时的满足。但是这种表面的平衡是如此微妙,如果有突然的事件唤醒了最初的创伤,或者因疲惫而临界他们力量的边缘,他们的反应很可能会出人意料。比如对微小的事件做出暴怒的反应。而更多的则是精疲力竭,仿佛全身力气都已经耗尽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也不知道。就像突然天降罗网,把他们困在里面,而他们只有麻木的承受。但是,这不是真相。因为压垮大象的永远不是一只蜜蜂,而是之前已经让它消耗殆尽的负累。





评论
热度(28)

© 不给我椰子就敲掉你脑袋 | Powered by LOFTER